泅泳

「海水退了，就知道誰沒有穿褲子(You only find out who is swimming naked when the tide goes out)。」— Warren Buffett

何時會退潮呢？當所有的人們都在這巨大浪潮之中載浮載沉，雙眼被濺起的浪花霧濕了眼，白茫茫的視線望去，那天、那雲、那海、那浪…難以分辨藍白，真的有誰在乎誰的誰在裸泳了嗎？

我總覺得自己在泅泳。

像隻張口一闔一闔的魚，放眼只是琉璃般不真實的光影。但我不是魚，天生不善水性，總是不小心灌下一大口鹹鹹的海水，嘔不出那些苦澀，只能眼角泛淚。淚滴尚未成型，便混沒了水裡，連哭泣都顯得無淚。又或許，那些鹹得苦得逼淚的海，亦是累積了他人的淚。

或許世界上大多數的人們都像我一樣隨波逐浪。但我看不清他人，也不知道那些別人是否自覺漂沉？我看見有些人總是站在浪頭上，迎風飄灑，這無邊無岸也無妨。我也看見有些人潛沉深海，被這水壓幾乎窒息了胸腔，只能守著那一丁點泡沫，而不曾看見藍天遼闊。也有些人，故意激起了浪花，即便冒著摔下的風險，即便那浪可能淹沒了他人，但他們只想踩著浪前進，其他將來未來後果什麼的，不需也不想在乎。還有些人，互相潑水爭吵，想用口水淹死彼此，卻沒發現自己也早已濕漉漉一片。想著上岸的，不確定那是否海市蜃樓，甚至，也不確定，自己是否沒穿褲子。

所以，該奮力一搏嗎？

嘿，我覺得困惑。掙脫了一個泡沫的假象，卻不確定自己是否處在另一個更大的汪洋？我覺得無奈。人們看見了光影下的折射，便自動命名為某種魚類，即便自己明白那只是胎記苔癬而不是閃閃鱗片。我覺得難過。其實誰也看不清對方，卻總是自以為地指責嘲諷，自以為站在岸上，卻不知自己的痛苦也是被同一個浪、同一個漩渦拉扯。

所以，該奮力一搏嗎？

有人大叫著快回來危險，有人冷冷地看著好戲，也有更多人事不關己，再大的波濤，距離遠了，也不過是輕晃一下。

其實我很害怕。害怕那海真的遼闊得無邊無際、害怕自己所認知的大海只是一小缸水、害怕自己其實無畏裸泳卻被他人目光鄙夷得羞愧。

我只是在泅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