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貓咪會說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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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點:信義誠品。

      我拿起了一本《Julie & Julia》,找到了一張L型、沒人坐的木頭椅子。在我坐下之前,椅子的短邊便已經放置了一罐寶特瓶飲料。靜靜地,卻又巧妙地佔據了一塊領域。我原先不甚在意,或許是某人粗心或是故意留下,但椅子足以容納三四個人的屁股,因此一小罐寶特瓶並沒有表現出「生人勿近」的霸道。於是,我坐下,試圖從一堆我不熟悉的英文食材名稱中,慢慢釐清Julia透過Julie烹煮的生活點滴。


      幾分鐘後,一個年輕男生拿了一本漫畫也坐到了我的身旁。L型的長邊被我們兩人佔據了之後,似乎再也容不下另外的人了,即使我們兩個人中間還隔著一大段的距離,但那樣的空間,理論上是第三個人要坐是綽綽有餘,但對於書店裡的陌生人來說,卻是太過狹小。

      然後,一個身穿白色碎花小洋裝的女人來了,手裡至少抱了三四本書,她彎下腰輕輕地挪動了那個寶特瓶(於是我瞭解到那個寶特瓶是女人沉默而忠實的護衛)。正要坐下的時候,懷裡的書嘩啦啦地掉了一地,我抬頭看了她一眼,發現那些書都是關於貓咪的主題,她動作迅速地撿起書本,坐下閱讀。

      一張L型的木頭椅子,此時坐了三個沉默低頭閱讀的人們,彼此有著巧妙距離。書本的紙張在手裡翻閱而沙沙作響,好像可以感受到身旁人呼吸的頻率和閱讀的速度,但其實還距離著三四十公分。

      突然,一個若有似無的聲音從女人的方向傳來,我不為所動。但那聲音又再一次出現,那是一種從喉頭間發出的短音,我明白了那是某種的隻字片語,但又不成一個句子。我再一次瞥了女人一眼,她專心地埋首在書間,但卻對著書本嘴巴裡念念有詞,不是念著書,倒像在對著書本說話。我想專心在我手中的《美味關係》,然而,卻無法忽視掉女人發出的聲響,有段時間我懷疑著是否書裡教了人怎麼和寵物說話?所以她不自覺地練習著。在那些低聲的咕咕嚷嚷之後,女人扭動著身體,好像身上有著蟲子跳蚤一般讓她發癢,於是她翹起了腿,右手從兩腿間伸入左邊大腿下方抓癢。對一個身穿著白色碎花小洋裝的女人來說,這樣的舉動似乎有些不雅,我的視線緊盯著書本,餘光卻能瞥見她大腿下抓癢的手。也許是太癢了,她也就顧不得形象,非得抓一抓才行。接著,又是一陣咕咕嚷嚷。

      我不安地將屁股往左邊挪動了一點,雖然縮短了我和漫畫男孩的距離,但和女人之間也多了一點距離。腦子裡不由得開始覺得那個女人可能有點psychy,但又覺得好笑起來,兩個素昧平生的人,透過這樣短時間的相處,就可以輕易地做出結論?可是醫生們不也是如此,幾句話或幾個動作,除了針對病灶診斷,也在心裡小小聲地推論出這個人可能有點psychy或neurosis。

      男孩離開了。而女人繼續對著書本說話。她拿起手機,沒有打電話,離著耳邊還有三十公分左右,卻也對著螢幕應答著「對、嗯」之類的詞語。然後突然一個「喀嚓」聲,我嚇了一跳,卻見她對著書本照了一張像。我忍不住好奇她所閱讀的書,書皮上有著兩隻可愛的貓咪,書名是《假如貓咪會說話》。

      假如貓咪會說話,那麼牠們會想要對人類說些什麼呢?假如女人所發出的那些聲響,實際上真的有著某種的意義,那麼那些到底又是什麼呢?人和人的相處,有時很短暫,卻也足以留下某種印象,貼上某種標籤。想起音樂劇Avenue Q裡那首「Everyone’s a little bit racist.」我們都用著自己的思維去評斷身邊的一切,貓咪當然不會說人話,但就是會有人類去假設牠們想了什麼、想說什麼。或許,很多的客觀也只是許多主觀堆疊而成,事實是如何沒有人能真正明瞭。女人走了,而貓咪依舊不會說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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